1.关于发行人经营业绩。请发行人:(1)说明宏观环境、下游行业景气度、国际油价变动等因素对经营业绩稳定性的影响期货配资股指期货配资,发行人经营业绩是否具有可持续性。(2)结合外销客户变动情况,说明外销收入是否具有可持续性。(3)说明国际竞争、地缘冲突引发汇率波动,对发行人经营业绩可能产生的影响及应对措施。
袁凌在皮村文学小组上了5年课,直到有一天,他意识到,文学小组的现状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应该留下一份记录。他联系了30多个工友,一个一个做专访,最后写下13个人的故事,于是有了《我的皮村兄妹》。
从《青苔不会消失》《世界》《寂静的孩子》《汉水的身世》,一直到《我的皮村兄妹》,袁凌持续关注边缘人群。在他看来,多数人都是边缘的,他自己也是边缘的,因此,“我宁愿多写一点边缘人,他们被看到的机会不是那么多。”
袁凌坦言,他自己一直有一种沉重的负罪感,“觉得我到大城市读书、工作,乡土和我的关系断裂了,会有一种悲剧性的意识。我接触到这些工友后,发现故乡的人并没有‘死亡’,他们只是跟我一样离开了老家。等于是我们在老家告别,在异乡又见到了。所以我以前写作中的一些绝望感就减轻了,知道大家虽然背井离乡,但至少人还在,他们生活虽然简单,但还有一些梦想,这其实是温暖了我。”
素人写作带来话语权争夺
第一财经:你写皮村文学小组的工友,他们也通过各种方式讲述自己的人生。我对比起来发现,他们的讲述更克制,比如林巧珍在画画时,把你在《我的皮村兄妹》里写的生孩子难产、丈夫家暴的内容都弱化了。是否可以说,你对他们的记录,和他们自己的表达,还是有所不同?
袁凌:其实人为什么要找心理医生?有时就是需要一个人帮忙处理内心情绪。写作一样,自己写自己,包括我写我家的事,也是很难的。一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也不一定知道是否该写,就容易把有些东西有意无意忽略。二是自己也难看到“庐山真面目”。这时,作为旁观者,更容易把一些东西写出来。
林巧珍看了我写她的故事后就挺震动,觉得替她宣泄了遭遇。之前,有两个皮村的月嫂和工友曾对我说:“她有老公,还有娃娃,家庭是圆满的,也没有受过特别大的罪,还老觉得自己很苦。我们离婚了,比她更苦。”大家都是苦水里泡着,他们这样说有他们的角度。这种情况下,我把她的经历写下来,就能让别人体会她的生存,相互理解。
你这个问题里,还涉及一个话语权的问题。就是当被采访者可以写自己时,一个外人又去写,到底谁更应该写呢?皮村就发生了这样一个耐人寻味的故事。也是有人访谈了林巧珍,写得也不错,发表出来后,一位教林巧珍画画的老师就很愤怒,觉得对方“偷”了林巧珍的东西,说那些内容林巧珍自己也可以写。我前面也说了,自己写自己,和别人写自己,可以互补,关键就是以什么方式和态度。
第一财经:何况现在被采访者自我保护意识也更强了,写作者怎么处理从被采访者那里获取的信息,都有很多考验。前段时间《九路口》出版后,书里提到的小李就发表声明,称作者在未经许可下,公开并出版了和他母亲聊天的内容。《我的皮村兄弟姐妹》里也披露了工友们大量的生活经历,但我注意到,很多人还主动出来推荐这本书。你是怎么得到他们的认可的?
袁凌:因为他们没有感到冒犯,好些没写到的人看到书后,还很想被写到,我觉得还挺安慰的。这涉及写作者与受访者之间的权力关系。我最不愿意用知识分子的、作家的、外来的眼光把他们当成素材打量一番。
触及隐私其实是次要的,如果被采访者觉得自己只是对方的“工具人”,这种感觉才非常差。采访者的文章出来了,他们一看,发现写的不是自己,而是采访者的研究样本,真的很烦。所以,我想避免单向度的写作,增加和他们的互动性,但这种写作又会带来风险。
不想特意写成弱者、受害者
第一财经:什么风险?
袁凌:就是很多读者已经习惯单向度的叙述,很多特稿、非虚构写作,都是单向度写法,这也是最容易的写法。写作者给被采访者设置好一个人设,树立一个对立面,或者把他作为阶层受害者代表,读者的情绪就容易被带动,成为“爆款”,作者也容易出名、走红。
我也想写爆款,也想很红,但是不想为了走红,做贴标签式写作。这是我经常面临的疑难。我只能说,我还是愿意尊重采访者本身,把他的真实情况写出来,红不红都还是次要的。我更愿意放下自己给采访对象设置稳定人设的权力,和采访者有交往、互动,形成没有确定性的表达。于是读者会看到,我写的人不完全是一个弱者、坏人,很复杂。被采访的当事人看到,自己没有被塑造成他们未必那么认同的、非常陌生的人设,也会很高兴,觉得被尊重了。
第一财经:育儿嫂史鱼琴给你看了她的日记,里面有部分内容是记录她外出打工时,怎么和丈夫解决夫妻生活,我看了感触很深的是,如果不是你深入接触一个人,而她愿意讲出自己的人生,我们根本不会知道那些劳动者的生命其实那么丰富,充满张力。你还有几次对巧珍跳舞的描写,也令人印象很深。
袁凌:我不能为了渲染某种情绪,就特意把他们写成弱者、受害者,也不想把他们作为底层的荣誉、标杆,或者用阶级概念这样的角度去写。就像史鱼琴,她本人是患病的,但她仍旧有生命的力量。林巧珍前半辈子确实挺憋屈的,但她仍然保持着一种美的东西,50多岁后来北京打工,有了机遇,就把自己展现出来了。
她们也说,我没把她们写成扁平的人物,悲悲惨惨的,而是把她们的丰富性写出来了,有艰难,有缺陷,但没有崩溃、躺平,我把他们当做活生生的人,把他们的生命性写出来。其实我一直都是这么写东西的。
通过文学回望过往的“黑洞”
第一财经:你觉得,皮村文学小组对工友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袁凌:就像林巧珍,她本来在农村经济困难,婚姻也很压抑,到北京打工后知道皮村文学小组,经常来参加,尤其是那些教写作、跳舞和画画的老师,看到了她的天赋,她也得到发挥自己的机会后,慢慢就不那么负面,愿意说出她的事,就是对以前做梳理。
从这个角度来说,皮村文学小组对很多工友都非常重要。这种重要不是说他们写出什么好的东西,获得多大的名声,改变生活,而是有个地方让他们认同自己,意识到自己还可以,能够重新面对自己过往的“黑洞”,把阴暗的东西释放后,让自己过得更好,而不是像以前一样只能麻木忍受,或者根本就不能看。
文学小组对多数人来说,只是一种朴素的爱好,给打工生活增加温暖、寄托。写的东西能够发表就发表,能够出版就出版,他们生活没有受到太大影响。我书里写到的徐怀远,就把文学和生活分得很清楚,他之所以休息日来皮村上文学课,附带原因是城里的澡堂子贵,就去皮村澡堂泡澡,完了顺便来听课,一举两得。小海在现实里打着暗无天日的工,这时文学对他来说,更多是一种“赋能”。
这也是皮村比较可爱的地方,多数人没有脱离实际生活,真正的文学青年是少数。如果皮村是一群脱离实际生活的人,可能就没那么有意思,跟宋庄一样了。在宋庄,大家都是只当画家,有些人饭都吃不上,所以我不去写宋庄。
第一财经:你和他们的接触中,会不会感受到在他们身上,有文学理想跟现实生活之间的撕扯?
袁凌:所谓撕扯,是一旦一个人觉得文学的意义大于日常生活,把文学作为终身职业,进一步往前走,看到成名的可能,但是又不一定能成名,撕扯就出来了。林巧珍现在应该有这样一种趋势,她眼下有些参加活动的机会,画作发表在《城市画报》,去深圳参加画展,到澳门去参加文学活动,和演员伊能静一起参加《中国人的一天》,也在《北京文学》发诗,在《长江文艺》发散文,等等。但这些机会不足以把她的命运托举起来,却让她的内心产生动摇——我接不接受原来是普通妇女的定位?儿媳妇马上要生孩子了,要不要回去带孙子?因为在她老家,女人养大儿女不算够,长期在外,不尽隔代抚养孙辈的义务,老了就没人给养老,成为大家心目中的“坏女人”,就跟她笔下写的米花一样。她会在文学和现实之间撕扯。
还有些人,在文学和生存的撕扯中,是两头都在承担,没放弃。史鱼琴一家都靠她养,她得了乳腺癌还在搞文学。徐怀远为了省钱给老婆治病,住的地方暖气和热水器都没有,洗澡都靠晒水。徐良园也是这样。就是这种情况,徐怀远还说,他人生最大的目标是加入中国作协。
其实,“撕扯”这个词用在他们身上也不太合适,他们比纯粹搞文学的人多了一份承担,也多了一种价值,我很敬佩他们。
写作中的绝望感减轻了
第一财经:这些年你跟工友们深度接触的过程,对你有影响吗?
袁凌:以前就我个人来说,有种沉重的负罪感,觉得我到大城市读书、工作,乡土和我的关系断裂了,会有一种悲剧性的意识。我接触到这些工友后,发现故乡的人并没有“死亡”,他们只是跟我一样离开了老家。比如我写的《寂静的孩子》,是讲留守儿童,在皮村,我又遇到了他们,等于是我们在老家告别,在异乡又见到了。所以我以前写作中的一些绝望感就减轻了,知道大家虽然背井离乡,但至少人还在,他们生活虽然简单,但还有一些梦想,这其实是温暖了我。
第一财经:我看过你的《青苔不会消失》《我经历的九十九次死亡》,可能因为写了很多底层的死亡,老实说给我感觉是比较压抑的,有段时间恰好我自己也情绪不好,《青苔不会消失》那本书都没看完。但是我发现,《我的皮村兄妹》里面,虽然有很多生存艰辛的描写,但明亮的色彩更多了,你注意到自己写作的变化吗?
袁凌:可能我过了50岁了,悲剧感写到一定程度以后写完了。另外就是,我接受了这样一种现实,我们背井离乡了,但可能还会在别的地方见着。我在《生死课》里写了一个场景,我陕西老家山沟沟里的人都没有了,但是我到广东去,我哥、我嫂子、我侄子他们打工的货运部,有一二十个人,都是我的表兄表弟,还有老家邻居,那天晚上我们去吃大排档,还挺开心的。真的是“他乡遇故知”,我感觉得到大家其实都还在努力生活,并不是以前我以为的,离开家乡完全是悲剧性的。这种感觉能让我一定程度上接受这种漂泊和断裂感,到哪里就是哪里,大家在什么山头,把歌唱好了就得了。
不管底层还是中产容错率都很低
第一财经:我注意到,你从之前写的很多特稿,《青苔不会消失》《世界》《寂静的孩子》《汉水的身世》等书,一直到新写的这本《我的皮村兄妹》,有个共同的地方都是关注边缘人群。为什么这么多年,你这方面的关注一直没变?
袁凌:我们社会上因为资源很有限,体制内的人是少数,多数人都是边缘的,只是边缘程度有轻有重而已。我本身就是边缘的,要让我去写体制内的事,都不知道怎么写,因为不熟悉。主流的人有机会曝光,我宁愿多写一点边缘人,他们被看到的机会不是那么多。
第一财经:我看过很多素人作家的写作,包括看了《我的皮村兄妹》,有个很深的感受是,他们人生早期都是因为一个意外,后面的路就不一样了,比如小海,本来成绩比哥哥好,结果因为家里穷,跟他爸爸摘棉花的时候,爸爸看到在外地理发的堂哥回来,就叫他辍学跟着去学理发。人生关键的路有时就那么几步。你和他们认识那么久,有没有为他们被环境局限而可惜,进而觉得底层的人容错率很低?
袁凌:底层的人确实没有那么成形的人生规划,一个偶然就可能带来命运拐点。但其实在东亚式内卷的社会里,不管是底层打工者还是所谓中产,容错率都很低,这也是为什么很多白领、知识分子,会把自己称作打工人,他们也意识到,自己跟体力劳动者其实没什么区别。真正容错率高的人,是占有资源的人,尤其是占有垄断性资源的人。
底层的人是资源缺乏,虽然有些天赋,但没有机会实践。城市中产精心培养孩子,给他们提供无数资源,结果还是有孩子得抑郁症了。我在北京就见过一个小女孩,家里一年在她身上花四五十万元,小学学习很好,到初中突然就垮了,辍学了,过几个月就要去住院治疗抑郁症。所以我觉得,没必要太强调底层不底层,中产普遍很焦虑,想把一切给孩子铺好,结果孩子不照着路走,照样容错率很低。
有些关于底层的写作,可能也是为了制造卖点,总是感叹他们怎么怎么样。他们是有很多不幸,但有时候就这么奇怪,人在条件缺乏的时候,没有规训得那么厉害的时候,生命里原始的东西却保留得最多,他们还能呐喊,还有一些关于文学、跳舞、画画的朴素的爱好和梦想。所以你会看到,有时候他们的悲怆反而可以变成一种激情的表达,身上至少还有劲儿,还在反抗,还有原力,这也是我写他们的原因之一,我不想把他们只写成一种苦难。
举报 第一财经广告合作,请点击这里此内容为第一财经原创,著作权归第一财经所有。未经第一财经书面授权,不得以任何方式加以使用,包括转载、摘编、复制或建立镜像。第一财经保留追究侵权者法律责任的权利。 如需获得授权请联系第一财经版权部:021-22002972或021-22002335;banquan@yicai.com。 文章作者彭晓玲
经济人的人文素养阅读 相关阅读 自由、商业与风险,远离主流的中国自由攀登者经历了什么自由攀登并不纯粹是一项“悲情与荣耀”的事业,它必然会携带着登山者自身的现实困境与弱点,也会涉入人世间种种利益的矛盾纠葛。
161 11-01 09:40 战火、离乱、求生、寻根:马里乌波尔三部曲里的百年家族史无论从东欧历史、家族历史、城市历史还是女性书写的角度,沃丁传递给读者的勇气,都是近年中文书籍中罕有的。
167 09-27 14:31 皮村文学小组:驻留在文学纯真年代的工友作家们意识到皮村文学小组的现状不会永远持续下去后,在文学小组上了5年课的作家袁凌觉得,应该留下一份记录。于是有了《我的皮村兄妹》。
126 05-31 09:39 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昌铜匠变成了温和的老头|五一书摘昌铜匠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可还是不断地有人拎着旧锅、坏茶壶来我摆摊的岔路口打听他的去向:“三三,原来那个换锅底的人到哪里去了?”
293 05-02 10:22 “菜场作家”陈慧:那个骑摩托车进货的女人太彪悍了!2023年底,陈慧出版了新书《在菜场期货配资股指期货配资,在人间》,今年还有一本非虚构写作、一本女性题材的书即将出版,进入更加成熟和宽广的写作领域。
381 04-26 09:53 一财最热 点击关闭文章为作者独立观点,不代表在线证券配资公司_炒股配资公司_证券配资网观点